一

　　在一個炎熱的長嘴正午，蚊子(mosquito)們都躲到沼澤里乘涼去了。蚊和一只長嘴蚊子在開闊的短尾的故的故草葉下面睡覺(sleep)。在睡夢中，巴熊它猛然聽見一陣可怕的事俄事喊聲。
　　“哎呀，長嘴老天爺！蚊和……哎呀，短尾的故的故救命呀！巴熊……”
　　長嘴蚊子從草葉下跳出來，事俄事高聲問道：
　　“怎么回事呀？長嘴你們叫喚什么？……”
　　只見一群蚊子飛著，嗡嗡嗡叫著，蚊和可就是短尾的故的故弄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。
　　“哎呀，巴熊老天爺！事俄事狗熊鉆到我們的沼澤里，四腳朝天躺在地上睡大覺。
它往草上一躺，一會兒就壓死我們五百個弟兄；它一張嘴，又吞掉我們一百個同伴。哎呀，弟兄們，倒霉透啦！我們好輕易才從它那兒逃離來，要不然我們早就被它壓成肉泥了　　長嘴蚊子氣得嘴都歪了。它固然生狗熊的氣，可它也生那些只會吵吵嚷嚷卻拿不出辦法的蚊子的　　“喂，你們別吵吵啦！”長嘴蚊子說，“讓我馬上去把狗熊趕跑……哼，這有什么難的！你們哪，就會窮嚷嚷……”
　　長嘴蚊子滿腔怒火，振了振翅膀，嗡地一聲飛走了。沼澤里果然躺著一只狗熊。它在蚊子祖祖輩輩繁衍生息的豐美的草地上，袒著肚子睡大覺，而且鼻子里噴著粗氣，收回呼嚕呼嚕的響聲，就像在吹喇叭。這個可惡的東西！…闖進別人的領地，又平白無故地弄死這么多蚊子，而它卻睡得這樣香甜！
　　“喂，老伯，您這是到哪兒來啦？”長嘴蚊子大聲喊道。它的聲音大得驚人，就連它自己聽了都感到畏懼。
　　毛烘烘的狗熊睜開一只眼，沒有看見什么；于是它又睜開另一只眼，這才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只蚊子在它的鼻子尖上飛著。
　　“你要干嘛，朋友？”狗熊怨聲怨氣地說，也有點生氣了，“怎么回事！
我剛剛躺下歇息，就來了你這么一個大暴徒在這兒嚷嚷起來。”
　　“喂，你趁早離開這兒，老伯！……”
　　狗熊睜開雙眼，仔細端詳了一下蚊子，鼻子“哼”了一聲。這下它可真生氣了。
　　“大暴徒，你到底要干什么！？”狗熊大吼一聲。
　　“請你快離開我們這兒，不然我可就不虛心啦，……我要把你連皮帶骨一古腦兒吃掉。”
　　狗熊覺得可笑。它骨碌翻了一個身，用前爪捂住臉，一會兒就呼嚕呼嚕睡著了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二

　　長嘴蚊子飛回自己的同伴那兒，對著空曠的沼澤喊道：
　　“我使用巧計把毛烘烘的狗熊嚇跑了……下次它保準不敢再來啦。”
　　蚊子們驚訝地問道：
　　“那么，狗熊現在在哪兒呀？”
　　“弟兄們，我不大清楚。我通知它，如果它不離開，我就要把它吃掉，這么一說就把它嚇壞了，你們知道，我是不愛開玩笑的，我是實打實地通知它，我要吃掉它。我擔憂，在我往回飛的這會兒，它沒準兒讓我給嚇死了……可那怪誰呀，是它作法自斃！”

　　蚊子們又吵吵嚷嚷地叫了起來，嗡嗡嗡嗡爭論不休，不知該怎樣對付蠻橫無禮的狗熊才好。沼澤里還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可怕的喧鬧聲。它們爭啊，吵啊，嚷嚷了好半天，最終決定一路行動起來把狗熊趕出沼澤。
　　“讓它回它的老家去，回它的森林(forest)去，到那兒睡覺去。沼澤是屬于我們的……早在我們祖先的時候，這兒就是我們住的地方。”
　　一個孤陋寡聞的老蚊子發起：先不要驚動狗熊，讓它睡足覺，等它睡醒了，它會自動離開的。但是大家都不贊成它的意見，可憐的老蚊子滿面羞愧地躲到一邊。
　　“走啊，弟兄們！我們去給狗熊點顏色看……！”
　　長嘴蚊子比誰喊得都歡。
　　蚊子們跟著長嘴蚊子飛走了，收回震耳欲聾的嗡嗡聲，那聲音它們自己聽了也感到不寒而粟。它們飛到沼澤一看，狗熊還紋絲不動地躺在那里。
　　“你們瞧，我不是說過嗎，那個可憐蟲已經被嚇死啦！”長嘴蚊子吹噓說，“我都有點可憐它了，多么壯實的一只狗熊呀。”
　　“不，弟兄們，它是在睡覺，”小蚊子說。它飛到狗熊鼻子底下，差一點被吸進那風洞似的鼻孔里。
　　“呔，不要臉的家伙！呔，沒廉恥的東西！”蚊子們齊聲叫嚷著，聲音大得嚇人。“你壓死了我們五百個弟兄，吞掉了我們一百個同伴，自己卻像沒事人一樣，在那兒睡大覺。”
　　毛烘烘的狗熊沒挪窩兒，依然只顧打呼嚕。
　　“它在裝睡！”長嘴蚊子飛到狗熊面前厲聲喊道，“我馬上就給它點厲害看……喂，老伯，別裝睡了！”
　　長嘴蚊子沖著狗熊撲去，它用長矛似的嘴一會兒叮在狗熊的黑鼻子上，狗熊疼得跳了起來。它擺蕩前爪沖著自己的鼻子抓去，可是長嘴蚊子卻早已逃走了。
　　“怎么，老伯，不好受了？”長嘴蚊子說，“趕快滾蛋，要不我就對你不虛心了……這一回，我可不是單槍匹馬，我爺爺——長嘴大蚊子，我的小弟弟——長嘴小蚊子，都來啦！快滾開！老伯！”
　　“我就是不走！”狗熊坐起來，粗聲粗氣地說，“我把你們一切掐死。”
　　“哈哈，老伯，你別吹牛！”
　　長嘴蚊子又飛了過來，猛地叮到狗熊的眼皮上。狗熊疼得嗷嗷叫，沖著臉又抓了一把，依然一只蚊子也沒抓住，而且差一點沒把自己的眼珠子抓出來。長嘴蚊子又飛到狗熊的耳朵上，嚷道：
　　“我要吃掉你，老伯……”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三

　　狗熊真的生氣了。它把一棵白樺樹連根拔起來，掄著去打蚊子，它使足全身力氣打呀，打呀，累得氣喘吁吁，卻連一只蚊子也沒打死，它們依然嗡嗡嗡地在它頭上飛來飛去。之后，狗熊又抓了一塊大石頭朝蚊子們打去，依然一只也沒打著。
　　“怎么樣！老伯，打得贏嗎？”長嘴蚊子說，“不管怎樣，我依然要吃掉你……”

　　狗熊和蚊子不知打了多長時間，只聽見狗熊的怒吼聲和蚊子的嗡嗡聲響成一片。也不知道狗熊拔了多少棵樹，搬了多少塊石頭，它一心想抓住在它耳朵上繞來繞去的那只長嘴蚊子。可它抓呀，抓呀，不但沒有抓住，反而把自己的臉抓破了。
　　最終，狗熊累得精疲力竭，癱倒在地上，呼哧呼哧直喘氣。它眉梢一皺，馬上又想出個新把戲，就是在草地上打滾，把所有的蚊子都壓死。于是它就在草地上翻過來滾已往，折騰了好半天，可依然一只蚊子也沒壓死，反而弄得更累了。它把臉拱進長滿青苔的泥地里，不料這一招比原來還糟，蚊子們又叮住了它的尾巴。它怒火萬丈，暴跳如雷。
　　“住手！我要給你們一點顏色看！”狗熊大喝一聲，聲音大得十里地以外都能聽見，“我要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……我……我……我……”
　　蚊子們撤退了，看狗熊要干什么。狗熊爬到樹上，像在馬戲團里耍把戲一樣，坐在一根大樹枝上喊道：
　　“哼，你們現在要是再敢過來……我就扭斷你們的嘴！……”
　　蚊子們細聲細氣地笑著，一同撲到狗熊身上。它們叫著，圍著狗熊飛著，在狗熊身上爬著。狗熊左躲右閃，突然之間之間之間張了一下嘴，呼嚕又吞出來一百來只蚊子。它咳嗽了一下，不提防從樹上摔下來，像掉下一個大口袋。可它馬上就爬起來了，撓了撓摔痛的屁股說道：
　　“呶，怎么樣，你們贏了？你們瞧，我不是很靈巧地從樹上跳下來了嗎？”
　　蚊子們又細聲細氣地笑了。長嘴蚊子依然揚言：
　　“我要吃掉你……我要吃掉你……吃……吃！”
　　狗熊累得一點勁都沒有了，可它依然不愿意離開沼澤，因為這樣走太不光彩了。它蹲在地上，不住地眨巴著眼睛。
　　這時小丘上跳下來一只青蛙(frog)，給它解了圍。青蛙蹲在地上對它說：
　　“米哈依爾·伊凡諾維奇①，您這不是白白地自尋煩惱嗎？您不要和這些憎惡的蚊子一般見地，和它們慪氣犯不著。”
　　“是犯不著！”狗熊又高興起來，“我不過……要是它們飛到我家里，那我就……”
　　狗熊從沼澤里出來，一溜煙跑回家去，而長嘴蚊子依然窮迫不舍，而且喊著：
　　“喂，弟兄們，抓住它！狗熊跑啦……抓住它！”
　　蚊子們聚在一路，七嘴八舌地商量了一番，最終決定：
　　“不追了！既然沼澤已經送還我們了，就讓它跑了吧！”
①米哈依爾·伊凡諾維奇是俄國人常用的名字。因為米哈依爾的愛稱“米沙”和熊的俗稱同音，所以用來稱呼狗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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